此刻,潘志刚正坐在单位的值班室里和赵明涛仔细研究着街道防汛部署图。听到手机铃声,他立刻接起。“喂,孟昕,什么事?”
“志刚,林森……林森他……”孟昕的声音带着哭腔,话还没说完,就已泣不成声。
潘志刚心中一紧,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,但他还是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,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:“孟昕,你先别着急,林森他怎么了?”
孟昕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,抽噎着说:“林森昨晚出去执行任务,到现在电话都打不通,我看到我们小区业主群里说响木镇有两人失联,我好害怕,志刚,你说他会不会……”
“孟昕,你别自己吓自己啊。”潘志刚打断了她的话。“林森天天和公安局长在一起,经验丰富,他一定不会有啥事儿的。说不定他正在忙着救援失联的人,你别担心。”
孟昕在电话那头微微点头,尽管潘志刚看不到,但她还是从他的话中感受到了一丝力量。“可是,志刚,我真的好担心,我现在该怎么办?”
潘志刚思考了片刻后说:“孟昕,这样,你现在就在家里老实待着,好好照顾孩子。我在街道这边待命,一有消息我就马上告诉你。你得相信,林森他一定能平安回来。他那么爱你和孩子……他保准不能让你失望。”
孟昕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,她哽咽着说:“志刚,谢谢你,我……我会等他回来的。”
“嗯,孟昕,你要坚强。林森不在家,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,你要给孩子做个榜样。”潘志刚继续安慰道。
挂了电话,潘志刚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伤痛,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, 泪水洒在了桌子上。他想起了和林森在一起的很多往事,当年他们一起上 学放学,一起游玩一起欢笑,而现在林森却身处险境,生死未卜。
赵明涛看到潘志刚的样子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说道:“志刚啊,我知道你很担心你那朋友,我也一样啊,也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。可咱现在能做的,就是守好咱自己的岗位,相信救援人员能找到他。”
潘志刚抬起头,用手擦了擦眼泪,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奈。“主任,我知道,可是我真担心他呀,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,要是他出了啥事儿,他们可咋整啊?”
赵明涛叹了口气,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忧虑。“志刚,我懂你的心情。 可咱还是得相信林森,他是警察,是保护老百姓的人,肯定能熬过这关的。 现在咱街道的防汛工作也挺重要,要是咱们这儿出现了问题,会给更多的人带来危险。咱们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了,也是在给林森和其他救援人员帮忙呢。”
潘志刚听了赵明涛的话,点了点头。他知道自己不能被情绪所左右, 此时他要振作起来,继续投入到工作中。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,然后重新看向防汛部署图。
夏玉石的妻子李瑾瑜和女儿楠楠坐在白林县宾馆的房间里,气氛压抑而沉闷。楠楠不停地看着手机,希望能收到关于父亲的消息,而李瑾瑜则 坐在床边,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。
她们从南江市匆匆赶来,一路上心急如焚。当得知夏玉石在响木镇失 联的消息时,李瑾瑜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了。她的丈夫是一个如 此负责、敬业的人,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,而她一一直默默地支持他。但这次,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。
楠楠走到母亲身边,轻轻地抱住她。“妈妈,爸爸会没事的,对吗?” 楠楠的声音有些颤抖,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。
李瑾瑜强忍着泪水,摸了摸楠楠的头,说道:“会的,孩子,你爸爸 他一定会没事的。”她虽然嘴上这样说着,但心里却没有底。
她们已经在宾馆里等了几个小时,每一分钟都像是在煎熬。李瑾瑜试图给夏玉石打电话,但电话始终是无法接通。她又把电话打到了白林县公 安局政委张佰成那里,希望能得到一些消息,但张佰成只是安慰她,让她耐心等待。
李瑾瑜站起身来,走到窗前,她望着窗外陌生的街道,想起夏玉石每次回家时疲惫但又充满爱意的眼神,想起他和女儿一起快乐玩耍的场景, 想起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幸福时光……
又到清晨,雨势稍微减弱了一些。蓝箭救援队再次投入到紧张的搜救 工作中。他们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徐家沟河下游十几公里,一直延伸到白林 县城区内,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。
“这里有个背包!”一位队员兴奋地喊道。大家立刻围拢过来,希望 能从这个背包中找到一些线索。然而,经过仔细检查,这个背包并不是夏玉石和林森的,失望再次笼罩着大家。
大家的心情越来越沉重,他们不知道夏玉石和林森是否还活着,也不知道还要搜索多久才能找到他们。一位参与搜救的年轻民警倚靠在树上, 泪水几乎占据了他的半张脸。“夏县长来白林三年多了,有他带着我们, 破获了那么多的大案,无论犯罪分子藏匿在哪,我们最后都把他们绳之以 法了。可是……可是今天,我们却找不到县长了!”
另一位比较年长民警直起身来,说道:“哎,别这么垂头丧气的。县长是啥人,他带着咱们抓了那么多坏人,啥时候怕过?这次肯定也没事,咱不能就这么放弃了。县长他们肯定在哪个旮旯犄角等着咱们呢。白林县的老百姓也都盼着县长回来呢,咱们这些跟他一起干的兄弟再加把劲,接着找,把这徐家沟河翻个底朝天,也得把县长他们给找着。”
白林县公安局里,张佰成从夏玉石的办公室门前路过,看到那扇紧闭的门,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。他想起夏玉石平日里忙碌的身影和那股对工作的热忱与执着。如今夏玉石却生死未卜,这让他感到无比沉重。
他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坐在椅子上,深思片刻后,拿起电话拨通了女民警庄静雯的号码。“喂,静雯啊,你上来一下。”
不一会儿,庄静雯敲门进来。她看上去三十七八岁,身姿挺拔,大 约有一米七的样子,面容清秀,显得十分干练,眼神中透着一种温柔与善良。
“政委,您找我?”庄静雯轻声问道。
张佰成站起身,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钞票,走到庄静雯面前,把钱塞到她手里。“静雯,这是我自己的一千元钱。你知道夏县长的情况吧,他的妻子和女儿现在住在县宾馆,现在肯定非常痛苦和无助。我希望你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前提下,每天能抽出不少于两个小时的时间,去买些好吃的, 然后去县宾馆陪她们聊聊天,给她们一点安慰。钱不够了再找我要,如果剩下了你就拿去给你自己的车子加油。”
庄静雯看着张佰成那严肃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 她深知政委的用心良苦,也明白夏县长家属此刻的痛苦。她更知道,张佰成是说一不二的人,便没有过多推辞,双手接过了钱。
“政委,您放心吧,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的。”庄静雯郑重地回答道。
张佰成接着说道:“静雯,这件事就拜托你了。你要细心一些,多关心关心她们娘俩的情绪,尽量让她们感受到温暖。”
庄静雯点了点头,回答道:“是,政委,我会注意的。”
午休时间,庄静雯立刻按照张佰成说的去准备。她先去超市精心挑选 了一些适合女性和孩子吃的零食和水果,然后开车前往宾馆。在去宾馆的 路上,她在心里默默思考着该如何与李瑾瑜和楠楠交流,如何才能更好地安慰她们。她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,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,给这对 处于痛苦中的母女带去一丝温暖和希望。
孟昕坐在沙发上,面对年幼的熙熙,她始终强忍着内心的痛苦。这时,她看到微信群里有人转发一则消息,是由白林县融媒体中心“白林发布” 公众号在两小时前推送的:
“记者从白林县防汛抗旱指挥部获悉,7月24日晚,白林县局部地区强降雨,导致发生山洪地质自然灾害。白林县副县长、公安局局长夏玉石等5人在抗洪抢险救灾中遇险,其中3人获救,夏玉石及辅警林森失联。事发后,省、南江市和白林县组织多支救援队伍紧急搜救,目前搜救工作仍在持续进行中。”
当孟昕看到林森的名字时,她的身体发出剧烈的颤抖,抓起身边的抱枕死死咬住,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声。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,她却不敢抬手去擦,生怕被熙熙发现异样。她缓缓低下头,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脸,努力隐藏那份无法言说的悲痛。
熙熙睁大眼睛,好奇地看着孟昕:“妈妈,你怎么了?”
孟昕猛地抬起头,强扯出一个笑容,声音却带着明显的颤抖:“宝贝, 妈妈没事,就是有点累了。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轻轻摸了摸熙熙的头。
虽然孟昕一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,但心中的痛苦却如窗外似乎马上要决堤的洪水。抱枕上留下两排深深的牙印,她的指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苍白。她想大声地哭出来,想质问命运为何如此残忍,但她不能,至少现在她不能让熙熙知道真相。
过了许久,孟昕终于拿起手机,拨通了母亲电话,母亲关切的声音传 来:“昕昕,怎么了?”
孟昕努力稳住声音,却还是带着明显的哽咽:“妈,你过来接一下熙熙吧,我想让他到你家住几天。”
母亲一听,立刻察觉到不对劲:“昕昕,出什么事了?你别吓妈。”
孟昕的眼泪再次涌出,她强忍着不让哭声传出来,把声音压到了最低:“妈,林森……林森他抗洪失联了。我现在心里很乱,怕照顾不好熙熙。”
此时,熙熙睁着大眼睛,看看妈妈,又看看电话,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。母亲那头沉默了片刻,说道:“昕昕,你别怕,妈马上过去。你也要坚强,林森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不一会儿,母亲就赶到了。看到孟昕满脸泪水,母亲心疼地抱住她: “昕昕,咱不哭,林森是个好人,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。”
熙熙拉着妈妈的衣角,奶声奶气地问:“妈妈,什么是失联啊?你怎么哭了呢?爸爸呢?”
孟昕蹲下身子,强挤出一个笑容,摸着熙熙的头说:“宝贝,爸爸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,妈妈是想爸爸了。熙熙乖,你去姥姥家玩几天,等爸爸回来就去接你,好不好?”
熙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孟昕靠在母亲怀里,感受着母亲的温暖,心中却依旧被恐惧充斥着。
母亲牵着熙熙缓缓走下楼,孟昕伫立在窗边,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的身影,看着母亲和熙熙一步一步走出小区。就在那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她视线中的瞬间,她猛地将身体一转,背靠着窗,身体缓缓滑落。压抑许久的悲伤在这一瞬间宣泄出来,她的哭声撕心裂肺,强烈而又悲怆,仿佛整栋 楼都在这无尽的哀伤中发颤。那哭声在房间里回荡,久久不能散去。
毕鹏程,男,黑龙江省北安市人,吉林农业科技学院2006级野生动物与自然保护区管理专业校友。中共党员,吉林市作家协会会员,吉林市龙潭区作家协会会员,白山市诗词学会会员,《青梅》《竹马》杂志创刊团队成员之一。曾在《北安报》《长白山日报》《江城晚报》等媒体发表诗歌、散文百余篇。著有短篇小说《绿水青山永向前》、中篇小说《走过冬天》,2025年5月出版以2024年发生在吉林省临江市的特大洪水为背景的现实题材长篇小说《洪流》。